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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为战友行孝五十载 ——记爱国拥军模范郝英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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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5/10/30 10: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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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英祥中等个子,胖胖的身材,洪亮的嗓门,走起路来昂首挺胸,说话间总带着军人的豪气。他的左臂有些僵直,那是在朝鲜战斗中留下的残疾,但右手却写的一手好正楷毛笔字。不仅如此,他曾是《吕梁报社》记者,写的一手好文章。

  在我眼里,郝英祥是个平凡的再不能平凡的人,一个兢兢业业干工作的人。
  我与郝英祥在县志办共事几年,是他的晚辈,是他的下级,我们很少叫他郝主任,他从不以功臣和领导自居,也从没听他提及战友的事情。
  后来我调到县委通讯组,郝英祥被武装和民政部门定为拥军模范典型,让我去采访他。
  在采访中,我逐渐深入郝英祥的内心深处,看到了他这个赳赳武夫柔情似水的一面,看到了他以生命真爱写就的横跨半个世纪的母子 情。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为祖国,就是保家乡……”
  唱着这气壮山河的歌曲,郝英祥踏上了朝鲜的土地。
  惨烈的战斗展开了。
  郝英祥是营部通讯员,多次在枪林弹雨中穿梭,到前方阵地传达命令。 
  飞机扔下的炸弹在他的身边炸响,美国鬼子的子弹不停的击中身边的战士,所到之处都是敌我双方的尸体,是血与火,是弥漫的硝烟。
  郝英祥还是个孩子,他在一步步经受着战争的洗礼,一步步在战斗中成长着,多次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那天,他又机警地行进在去前方阵地的路上。头上,敌机轰隆隆飞过,他已习惯了像黑老鹰一样盘旋在天空的敌机,没想到飞机上的机关炮响了,一个扫射,击中了郝英祥的左臂。
  1951年春,志愿军伤员从前线被转送到辽宁兴城第13陆军医院。其中就有左臂贯穿被击成粉碎性骨折的郝英祥。和他一个病房、床挨着床的是右臂负伤、伤势较轻的薛义昌。
  郝英祥家在山西吕梁山区的离石区,1949年参军,18岁;薛义昌,家在山东沂蒙山区临沭县石门镇徐庄村人,1948年入伍,19岁。
  在病房里,他俩的床紧挨着,由于薛义昌的伤势较轻,便主动当起郝英祥的义务护理员,系鞋带、穿衣服、扣扣子、端饭、打水,甚至上厕所都是小薛帮忙。而郝英祥也帮薛义昌读信、写信、念报纸。薛义昌曾参加过淮海战役和横渡长江、解放上海的战斗,立过一等功,这令郝英祥仰慕不已。而郝英祥虽然初中还未毕业,但在伤员中文化是最高的,在薛义昌的眼里简直就是个无所不能的秀才。从没进过学校的薛义昌受郝英祥的影响,学文化的兴趣也大了起来。
  两人成了亲密无间的朋友、形影不离的伙伴。他们去看海,看夕阳映红的海面,看海的波涛汹涌;他们去看桃花,在桃花丛中追逐着,嬉闹着,片片桃花带他们回到了童年。
  他们谈部队、谈生活、谈家事。薛义昌的母亲陈继太33岁守寡,含辛茹苦地把他们兄妹4人拉扯大。1948年,母亲送他参军。淮海战役前夕,母亲背着煎饼,步行100余里到部队看他……。郝英祥是家中的独子,在太原上学,听说征兵,毅然报名参军……
  朝鲜战场战火依然异常激烈,而刚刚诞生的新中国是一片恢复生产的欣欣向荣景象,两个年轻人对未来有着美好的憧憬,规划着自己的人生,战争结束后,成家立业,投身祖国的经济建设。 


  

  相同的年龄、一样的战斗经历、共同的革命志向与追求,使薛义昌和郝英祥在朝夕相处的3个多月里结下了深厚的革命情谊。
  薛义昌的伤逐渐痊愈,三天两头让郝英祥替他写申请书,要求重返前线。
  那天,薛义昌兴冲冲地告诉郝英祥:“英祥,部队首长批准了我的申请,我很快就要重上前线了。”
  这个消息,既是好消息,又令人忧愁。好的是薛义昌又可参加战斗,打击美国鬼子,忧愁的是他们的友谊将要被战争隔断,郝英祥被认定为三等残废,也许要转业回家,两人将隔山隔水,再难相聚。郝英祥提议两人到照相馆照张分别合影。
  郝英祥拿出他珍藏着的两人发黄的合影照片,我看到相片上薛义昌瘦高,面庞清秀英武;郝英祥稍胖,带着几分书生气。当年的他们风华正茂、血气方刚,为了祖国去战斗牺牲!而今,一个长眠在异国他乡,一个满头华发。
  我看见,郝英祥看这张照片时的目光是那样深情,他的思绪,一定又回到了和薛义昌在一起的时候。
  1951年4月21日,春风吹暖了辽东大地,兴城地方党政军及各界群众在火车站举行隆重仪式,欢送志愿军伤员重返前线。车站上人山人海,锣鼓阵阵,彩旗飘扬,口号震天,气氛十分热烈。
  郝英祥把薛义昌送到了登车的行列中,薛义昌背着背包,精神抖擞。战友分别,郝英祥依依不舍地握着薛义昌的手,薛义昌神色凝重交待郝英祥:“上了前线,我不能给家里写信,你隔几个月替我给我家写封信,不要叫我妈挂念。”
  郝英祥紧握着他的手:你放心!保证做到。
  火车启动了,车窗里,薛义昌挥舞着的手臂,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郝英祥挥着手臂,追着火车,“义昌,再见,再见!”
  然而谁能料到,他们的告别竟是生死诀别,临行的嘱托成了生死之托。  

  

  半年之后,郝英祥转业山西侯马,不久又调来隰县工作。
  郝英祥一直给薛家去信,问家中安好。也不停打问薛义昌的近况,但得到的却是失望的回答。薛义昌一直没有音讯。
  突然有一天,他接到薛义昌的大哥薛其昌的信:“英祥同志,部队上给咱家来了信,县政府也把烈士证送到咱家,全家都悲痛万分,母亲每日啼哭……”
  郝英祥的心“咯噔”一下攥紧。
  郝英祥的心在流血,郝英祥悲痛万分!他怎么也不能相信这是事实,尤其是车站分手的那一幕,仿佛就像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样,战友的音容笑貌还在眼前晃动!如今竟然已是生死相隔,郝英祥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悲痛过后,他决心履行自己对战友的生死诺言,尽自己最大的可能,来安慰远方那位母亲的心。
  当天,他铺开稿纸给薛义昌的家人写信,坐在桌前,思绪万千,竟至话不知如何说起,他劝慰道:“义昌是不喜欢我们流泪的,我们要为义昌感到光荣。”他真心地表示:“我虽然没有见过伯母、哥哥、弟弟、妹妹,但是我的心里时刻想着你们,请你们把我当成你们家的一份子吧。我是愿意和你们建立亲如一家人的关系的!”
  放下笔,义昌的音容笑貌又在他脑海中萦回。
  很快他收到大哥薛其昌回信:“英祥弟见字如面,接弟信后,母亲很高兴,她说她收下你这个儿子了。我希望弟见信后,以后要多多的通信,才能免得咱母亲的挂念。母亲说,十天半月你来封信,就好象是义昌的信,她拿你也就当“义昌弟”了。
  信中“母亲”两个字令郝英祥感到无比幸福,即日他兴奋的复信:“从此我有了两个家,有了两个妈妈,有了哥哥、弟弟、嫂嫂、妹妹,这使我很高兴,使我感到再不是孤单的独生子。是不是这样呢?尊敬的妈妈,您一定高兴我这么说吧!山东省的家和山西省的家相距千万里,但都同样牵挂在我心上,都是我日思夜想的家乡。”
  郝英祥的儿子郝微微说:“父亲一辈子沉默寡言,军人脾气,对我很严厉,但每次看到父亲这封亲情洋溢的家书,我都会泪流满面。”
  “父亲把山东临沭县石门镇徐庄村当成自己的家,虽然我们的奶奶还健在,虽然他是独生子,但在那里,他有了‘妈妈’、‘大哥’、‘弟弟’和‘妹妹’,也就从此开始,在山西吕梁山的我们,有了山东沂蒙山的‘奶奶、大伯、二叔和姑姑’。”
  家书抵万金,家书寄深情,这一写就是50年……
  他每时每刻都把山东的妈妈记在心上。
  桃花三月,他会去信:“亲爱的妈妈,现在咱家播种了吧……”
  流火七月,他会去信:“亲爱的妈妈,咱家的庄稼长的好吗………”
  金秋时节,他会去信:亲爱的妈妈,今年收成怎样……”
  隆冬严寒,他会去信:“亲爱的妈妈,天冷了,多加点衣服……”
  中秋佳节,他捎去一片深情:“亲爱的妈妈,把我的心从遥远的山西寄到咱家中,在这明媚的月夜里和全家人一起欢度团圆的节日吧。”
  每逢新春,他又带去诚挚问候:“亲爱的妈妈,我给您拜年了,祝您老人家合家欢乐,幸福安康。”
  山西雨涝,他顾不得自家的漏房:“亲爱的妈妈,不知咱那里是否连阴,是否缺塑料布,有困难一定要对我说,可千万不能遭了雨淋呀。”
  山东大旱,他又忧心如焚:“亲爱的妈妈,旱情缓解了吗,粮食肯定减产了吧,咱家的粮食是不是够吃?”
  郝英祥拿出了一张泛黄的纸笺,我看到纸笺上写着一首诗,我轻声读起来:

献给烈士的母亲

您虽然不是我的生身之母

我把儿子的心意一样给您

虽然我们相隔数千里

梦中却常常和您在一起

 

您虽然不是我的生身之母

我把儿子的心意遥寄给您

每当我看到您老人家

我就想起您那不朽的儿子

    1959


  我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而郝英祥,摘掉眼镜,轻轻揩一揩眼角,神情凝重地望着窗外……
  工作的事情也要给妈妈汇报汇报:“领导上分配我到山西隰县文化馆工作,这儿是山西的西部,下乡工作差不多就是爬山,老百姓的生活不如侯马,吃的尽是小米、窝窝,我吃这些很香甜,比馒头大米不少吃。”
  婚姻大事也高兴地跟妈妈说说:“我在九月份结婚了。她叫冯念慈,20岁,就是隰县人,她勤劳、善良、有文化,就象妈妈平常说的那样。我们的感情很好,现在她就在我们报社工作,在一块工作,她帮我,我帮她,互敬互爱。希妈妈不要挂念。”
  更不忘教育后代:“你们有一个值得骄傲自豪的叔叔、伯伯、舅舅,虽然你们从来没有见过他,但你们要知道他是值得我们学习的英雄,作为他的晚辈,要坚决的继承他的遗志,务农的要做个本分的农民,工作的要踏踏实实的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读书的要读出优秀的成绩!”
……
  有一封信是他几十年给山东最短的一封信。信中他只写了一句话我现在很忙。其实是他的生母病重,已在弥留之际,他整天忙于服侍照顾。
  “父亲就我一个儿子,我又晚婚,山东奶奶来信总是唠叨这件事,所以,我一结婚,父亲马上写信告诉山东奶奶,因为他的老妈妈一定会高兴的。儿子郝微微说。 
  郝英祥时刻牵挂着山东的,每年都让寄来全家福。他说:这样才能更直观的看到山东老家的变化!
  老人家,常常坐在家门口怅望着,那是她又想儿子了。想儿子的时候,她就拿出信翻一翻,让人念上几封。她对人说:“我儿子在山西上班。” 
  50年,鸿飞燕往,谁能数得清郝英祥寄出了多少封信?寄出了多少无价的情意?这些信只不过是邮海一粟,可是它却跨越了近半个世纪的时空。在这半个世纪中,老人家一封不少,一页不缺珍藏着儿子的来信,这些发黄甚至发黑的信,象儿子厚实温馨的手抚慰着母亲伤痕累累的心扉,伴随她在漫漫人生旅途中跋涉,搀扶着她迈进92岁高龄的年轮。
  在这半个世纪中有多少亲情、友情在时势中破碎、背叛、淡漠、遗忘,郝英祥当年一个连队甚至一个班的战友,也随着时间的推移,都渐渐失去了联系,只留在他的影集里。而他独独记挂着相处了3个月的战友,肩负着烈士的嘱托,无私的奉献着自己真挚的爱心,为了烈士能安眠于异国大地,为了老妈妈能尽情享受母子之爱,他延续着这非同一般的“母子情”。

孝  心  

  郝英祥在好多单位工作过,给人们留下的印象是正直清廉、工作勤恳,从不计较个人得失。
  他有三个孩子,全家六口人,全靠他一人的工资。1982年,妻子病故,当时家中只有大女儿成了家,老母又身患乳腺癌瘫痪在床,家中一直处于困难状态。他是独子,没有人能帮补他。1961年住上公房,直到90年代房改时,他才把两间瓦房买下来,家里是简单的再不能简单的陈设。
  我环顾他的住处,这是一间解放前的老瓦房,坐南面北,阴暗潮湿,房内除了那一台电视,都是旧家具。
  郝英祥身上还是那身永远不变的中山装。
  为了能多些收入补贴家用,他还把临街的住房开了一扇门,为别人代卖醋。
  但就是在这种上有老、下有小、工资少、经济拮据的情况下,他除了50年如一日写信在精神上藉慰烈士的母亲,还竭尽全力在物质上给老人家以帮助,表达儿子的心意:
  他不时给老妈妈寄些实物。物质匮乏时期,他千方百计寄去灯芯绒、回绒,还写信再三叮嘱:“这些布料厚实耐磨,给妈妈御寒……”街上流行毛哗叽、的确良,他又几经周折买了两块:“一块过年做外衣,一块夏天穿衬衫。”县老干部局发福利品,让他选择,他毫不犹豫的为妈妈领了一根能照明的拐杖,当天就给山东老妈妈寄去。到北京出差,在王府井大楼看到缎织被面,他想起妈妈盖了几十年的棉布被子,思谋着也该给他换一块了。爱人是巧手裁缝,亲自为妈妈穿针引线,妹妹很好奇,她回称:“是给山东的婆婆做的”。
  牵挂了妈妈,还惦记兄妹。山东的妹妹结婚,他寄去6双袜子和两块香皂,这在五十年代的鲁南贫困山村无疑是令人羡慕的“奢侈品”,成了她豪华的嫁妆,为她简朴的婚礼增添了几分喜庆色彩。如今已儿女成群的妹妹提起往事仍记忆犹新:“俺二哥哪……”。女儿单位发了一件大衣,他马上想到当村干部的大哥风里来,雨里去,当天这件大衣就登上了发往山东的邮车,至今大哥仍穿着它为父老乡亲操劳。亲戚送他一套毛料中山装,他又想起中年丧妻的三弟缝衣艰难,于是,这套衣服穿在了三弟的身上……
  生活不宽裕的郝英祥,总是尽可能挤出点钱孝敬老人。五六十年代,逢年过节,5元也寄、10元也寄,随着改革开放生活条件好转,又寄成30元、50元,甚至100元。久而久之,家里人也耳濡目染,女儿、女婿拿出工资让父亲给奶奶寄去。
  郝英祥说:“儿子每信必读,帮我寄钱寄物,最是儿媳,到时就提醒我,后来干脆接过孝心接力棒,把这件神圣的事情揽了过去。”
  “儿行千里母担忧”。老妈妈生活在农村,她有什么给远方的儿子呢?红薯、小麦、花生是家乡的三大特产,数来数去就寄些花生米吧,当年花生米在山西贫困山区是稀罕物,于是,每年腊月,郝家总会收到山东妈妈寄来的花生米,这一寄也是50年!郝英祥收到花生米舍不得吃,总是在春节和4月21日的饭桌上摆上一盘,用以怀念山东的老妈妈和长眠异国的烈士。也正是这一包包花生米,向孩子们讲述着慈祥的奶奶和不朽的叔叔的故事,成为郝英祥进行传统教育的好材料。
  花生米属油料,当时国家有规定只准邮1公斤,后来放宽到2公斤,改革开放后则没有限制,老妈妈每年就寄上3公斤,邮资高过了花生米的价值。
  郝微微说:“我们让父亲劝劝老奶奶,不要再破费了,父亲严肃的摇了头说了句,‘千里寄花生,情意万斤重。’他知道,几公斤花生米从种到刨,从剥到邮,凝结着老人的无限情思,那粒粒花生米就是老人家丝丝白发,条条皱纹,殷殷爱心……”
  “我们是吃山东奶奶的花生米长大的。”

  

  50年,郝英祥魂牵梦绕着一个心愿,他多么想到山东那孕育了烈士的村庄探望亲爱的妈妈,在母亲的膝下献上游子的一片赤诚。
  但是,繁忙的公务,动荡的年代,家境的窘迫使他几欲起程而不能成行。他只能在地图上回到家乡,在梦中见到可敬的母亲。
  然而,他坚信,总有一天会和妈妈相聚。他在信中写到:“我去山东的愿望是强烈的,我想无论如何也要去一趟,哪怕是一次,也算了了我这辈子的心事。我只有一个希望,就是妈妈把身体保养好,我们一定能见上面。”
  相遇终于来了。
  1976年年底,郝英祥调县石油公司,工作相对轻松,他萌发了山东之行的念头,向公司领导请假。公司经理也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退伍军人,他没想到,工作一贯勤恳的郝英祥怎么甫一报到就要辞行,郝英祥无奈向他吐露了心事。经理沉默了,半晌,他才开口:“你先不要走,有机会我一定让你去。”
  经理没有忘记自己的诺言,1977年10月华北地区石油工作会议在河北沧州召开,经理把出差的机会让给了他,并嘱咐他绕道山东看望母亲。临行时,他握着郝英祥的手:“替我向老人家问好。”
  这样,郝英祥终于踏上了山东探亲的旅途。他归心似箭,南下济南,又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长途汽车,颠簸两宿,才看到了日思夜想的徐庄,他心潮澎湃,激动万分,对于家乡他是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义昌战友不知多少次给他讲过家乡的一草一木,陌生的是至今他还不认识亲爱的妈妈和兄长弟妹。在几间简陋的土坯草房前他驻足了,小院中的石磨旁一位瘦小的中年汉子正在擦拭农具,见一位干部模样的人站在自己面前,他不禁一怔,随即神情将信将疑:
  “你是——”
  “我是山西来的……”
  “兄弟——”一声哽咽,两双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谁也说不出话来。
  消息很快传开,大哥大嫂、三弟弟妹、侄儿侄女挤了满满一屋:“兄弟、二哥、二大爷”问好声此起彼伏,但就是不见……
  “妈妈?!”
  一阵笑声传开,光顾高兴倒忘记了母亲。上午她刚坐独轮车去了五里外的闺女家,憨厚的三弟擦了擦眼睛,飞也似的跑出门外。
  两个小时后,独轮车吱吱扭扭停在院中,郝英祥迎出屋门,26年朝思暮想的母亲踉踉跄跄,一头扎进他的怀中:“英祥儿啊!我可是把你盼来了!”恸哭声在院中回荡,这是辛酸的泪水,老人家想起了26年前壮烈牺牲的义昌,这又是喜悦的泪水,老妈妈终于看到了久别26年的活生生的义昌。郝英祥的泪水像决堤的洪水倾泻而下。
  在那欢聚的十五个日日夜夜,妈妈颠着小脚寸步不离英祥,儿子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好像英祥是个很小的孩子,怕摔着、怕丢了、怕受人欺负。
  她抚摸着英祥左臂的伤口,问他的母亲,问他的媳妇,问他的孩子,问他生活的一切,唯独不提自己26年的心酸,26年的艰辛。而这正让郝英祥心如刀绞,他看到的是妈妈黝黑低矮的茅草屋,囤子里的红薯干、锅里的红薯面煎饼。最让他难受的是家里人顿顿给他炒菜,并想办法弄来白面吃。
  分别的日子到了,妈妈为他打点着行装,花生米、花生饼、花生油塞了满满一提包,知心话也装了满满一提包。临行时,妈妈让人搀扶着,颠着小脚上五里外的镇汽车站,她用手帕擦着涟涟泪水,向渐渐远去的汽车挥动着布满青筋的手,那情形就象当年送义昌上前线。
  郝英祥走了,心却留在了山东老家。他时刻关注着山东的变化,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党的富民政策像春风吹遍了齐鲁大地,电视、电台、报纸频频报道山东的经济腾飞,老家的信也一封封向他传递着粮食丰收,收入增加的喜讯,郝英祥从内心里为他们高兴,又一次萌发了上山东老家的探母的念头。
  1989年,他的足迹再次踏在了沂蒙山的土地上。时正值盛夏七月,雨过天晴,空气清新,村庄里一排排红砖青瓦房拔地而起,旧貌换新颜,变了,一切都变了。
  郝英祥费了好大劲才找到了自己的家。
  妈妈已是80高寿的人,但仍精神矍铄,口里直唠叨:“上回委屈了我儿,这次可要好好犒劳。”她跑前忙后为自己的英祥儿摊小麦面煎饼,为他变着花样炒菜吃。她眼里再没有眼泪,脸上洋溢着慈祥的笑容,她指着囤里的麦子,锅里的大米,告诉郝英祥:“红薯干已成了饲料,花生米粉还卖给外国人吃,你妈妈可赶上好日子了。”
  当年想跳出“农门”改变命运的后生,早已成家立业,住进了新瓦房,他们轮流请“二大爷”上家中坐,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一展山东大汉的豪爽,几天下来,他们的二大爷直嚷着要吃红薯面稀饭调剂口味。
  这一次,郝英祥又给他们开了一次家庭会,给他们提了两条希望:一是不要满足于现状,要有更大的发展;二是要有长远眼光,教育后代好好学习。
  又该给妈妈说再见了,这一次她不用再跑五里路送她的英祥儿了,因为宽敞的柏油路铺到了村口,临上车时,妈妈拉着儿子久久不松手,没有流泪却带着哭音:“儿啊!妈的日子你不用再牵挂了,只是不晓得还能不能再见上你一面?”
  妈妈的话在郝英祥的耳旁时时回响。1994年,郝英祥从工作岗位上离休,清闲下来,探望妈妈的愿望更强烈了,正巧女婿赴南方出差,他去探亲的愿望便又一次实现了。
  此次山东之行,他不再来去匆匆,一住就是一个多月,他要对86岁的母亲献上儿子的孝心。倾心相处的一个月中,他陪伴母亲左右,和她唠家常,给她做山西菜,帮她干家务活,用地排车拉她赶集,引的街人直夸老人家有福气。
  郝英祥笑着说:“老妈妈虽然手脚已不灵便,但仍给我下面条,摊煎饼,可就是不给我吃饺子,我问为什么,老妈妈笑了。她说:我们山东风俗讲究饺子是捏的,吃饺子就把情意给捏断了,所以只吃面条,又细又长,情意长存。”
  郝英祥和兄长弟妹情同手足,和他们一块下地,种花生、栽地瓜,商量家务事。他欣喜的发现后辈们为他交了一份圆满的答卷:两个侄儿购置了大型拖拉机,机动喷灌,是远近闻名的种田能手;侄女在潍坊开饭店,生意颇为红火;侄女婿办了家具厂,产品供不应求;两个外甥,一个在郯城师范教书,高级讲师,另一个留学韩国,学计算机和韩语,就连11岁的小侄女也回回在全年级考第一。
  这一个月,薛家如逢喜事,院里充满笑声,村里人都知道薛家的“儿子”又回来了。

 

尾  声

  2000年农历除夕凌晨,92岁的薛母无疾而终。当日,郝英祥携儿子踏上去山东的列车,为母亲最后送别。

  2003年,郝英祥患胃癌,做手术当天,山东的三弟及侄儿、侄女、外甥赶赴隰县,在病榻前伺侯郝英祥整整一个月。

  2004年,郝英祥病逝,山东的亲戚为他们的“二叔”、“二大爷”扶柩送行。


至今,
山西——山东,吕梁山——沂蒙山,郝家后代和薛家后裔仍来往不断,亲如一家……



  来源:《隰县好人》一书,感谢王哲士老先生提供电子版。


  
责 编:马杏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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