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隰县玉露香梨

主题: 永远的阿勒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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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5/5/1 11:1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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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的阿勒泰
王 凤

   
  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已是二十年以后了。那年离开这里的时候,我15岁。我又站在来了这个既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抬起头,看着远方,心里不免多了几分惆怅。远处,那阿尔泰山上的雪依旧,那克朗河的水,那茂密的沙枣林也依旧,儿时伙伴的笑声,仿佛就在昨天。沿着熟悉的小道,漫无目的地行走,努力复印着每一个细节。一层轻雾薄薄泛起,半隐半现,克朗河边,沙枣林里,人影忽隐忽现,依稀听到了儿时伙伴的嬉闹声,那可是当年归浣少女的嬉笑声?我不由奔跑着,拨开树枝,沿河呼喊,是你们吗?是你们吗?我愣愣的看着,转过身,朦胧中,她们面带微笑,在轻雾里,半退半笑着掩面又消失在那片枣林里。我呼喊,我失望,我猛转身,等等我啊!轻轻的薄雾散去,眼前一片茫然..........


   雪,是这里的精灵,整个冬天都在飘。我们就生活在雪原里,厚厚的积雪带给我们的是无尽的快乐。喜欢听走在雪地里发出的嚓嚓声,喜欢几个小姑娘围着大围巾,戴着棉手套,手拉手,围成圈,在雪地里伴着雪花,经典的歌曲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回荡:雪绒花,雪绒花,清晨迎着我开放,你洁白,你芳香,看见你我多快乐......唱着,旋转着,旋转着,旋转成了风,旋转成了雪的精灵。摔倒了,清脆的歌声和笑声久久回荡在上空,就这样,静静地躺着,摆出一个大大的字,仰望着天空,仰望着雪花,任雪花飘落在脸上,身上。周围静极了,只有雪花的飘落声........... 
  雪
,灰蒙蒙,静悄悄,回旋于天空。我惊叹于它的无声,它的沉默,和他内心蕴藏的巨大能量,默默无闻,却主宰了整个冬天。你无法想象雪在这里一冬天能积多厚,出行便是最大的难题了。汽车,自行车已无用武之地,最便捷的当属雪爬犁了,雪爬犁,是用厚木板做成的,用两根削扁的厚木板做框架,两头略微翘起,中间用横木条钉上便可在雪地上行驶了,如再在下面钉两片铁皮减少了摩擦力,那就更轻便省力了。在这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这种雪爬犁,是一种最便捷的交通工具了。这也算是当地人民的一大发明吧。雪爬犁自然也是我们这些孩子的最爱了,遇到天放晴时,我们便拖着小点的爬犁,爬上被风雪掩埋的只剩下树梢的沙枣树林上,西北风挟裹着雪,在这里聚集,使这里雪的高度达到四,五米高,整个树林就像一堵高大的雪墙,的确起到了防风固雪的作用,同时也为我们滑雪创造了条件。我们把爬犁放到雪堆的最高处,小爬犁一次只能坐一个人,后面的人一推,的一声,那感觉就像坐飞机一样,从高处向下滑出很远很远,伴随着的是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和小伙伴的喝彩声,这声音传的很远很远,在雪原上回荡着,欢乐和喜悦传递着。滑的越远心里越高兴,但也意味着你要拖着爬犁从很远的地方再次爬上高高雪堆,这是等价的。当然,人仰马翻的时候也不少,的一声整个人连同爬犁一同载到雪里,满嘴,满脸全是雪,这时同样换来小伙伴震耳的喝彩声,狼狈不堪是自然的,有恐惧,有喜悦。其实,生活就是这样,成功总伴随着冒险。

  克朗河的水日夜奔流,没有人确切地知道它从哪里来,又流向哪里去,听年纪大一点的人说,是从雪山上流下来的,所以这么清冽,甘甜。河水滋养着两岸的人民,河的对岸是哈萨克族,那里是一片典型的牧场,那就是二牧场,站在河边,我们便可看见他们搭的毡房,毡房是哈萨克族搭建的民间建筑,适宜于春,夏,秋季转场搬迁的一种简易帐篷。遍地的牛羊,哈萨克族姑娘头上插的漂亮的鸡毛,偶尔,哈萨克族大婶头上裹着颜色鲜艳的头巾,穿着肥大的连衣裙,扭着像水桶一样粗的腰,提着一个水桶走向奶牛群,只见她麻利地上下几个动作,就挤满了一桶奶,屁股又一扭一扭地进了帐篷,她一定是去煮奶茶了。草地上总有哈萨克小伙子策马奔跑,跑到河边,拉住缰绳,对着河岸大声喊:巴郎子,巴郎子,游过来嘛,巴郎子,是哈萨克族对小男孩的称呼,他在示意我们汉族的男孩子游过去,我们从不敢游过河,这条河在我们孩子心目中,仿佛国界一般。
  哈萨克族,是一个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当天空一片湛蓝,秋草渐渐变黄,远处的山被染成金黄色的时候,河水也渐渐变得清冷而平静,真是秋水长天共一色。此时,远处传来了冬不拉的弹奏声,伴随着高亢的歌声。他们在歌唱,是在演绎他们的民族史诗?还是聊以他们一路内心的孤寂?寻声而去,一支长长的队伍出现了,我们知道,那是哈萨克人要“转场”了。他们骑着马,带着家眷,帐篷,牛羊和所有的家当一起上路了,沿着克朗河向着远处的大山走去。那里就是冬牧场,俗称“冬窝子”。没有确切的时间,没有确切的路线,也许一个月,也许两个月,路上的艰辛他们自有深深的体会,但无论多远,繁盛的草木永远是他们生存的保障,那里是他们的希望。冬不拉的弹奏,是在吟诵着他们魂牵梦绕的故乡,是在祈祷牛羊的茁壮。在这漫漫无期的马背上,多少年来,他们就是这样,怀着一种淳朴的情感和对自然的敬畏,随着季节的更替,周而复始,这一走就是几千年的历史。冬不拉的弹奏声在旷野上久久回荡......
      奥可提拜是父亲的朋友,这次回来自然是要拜访了,因为他救过父亲的命。那年冬天,父亲和他的同事去二牧场办事认识了奥可提拜。热情,好客,是哈萨克族的传统,豪爽,大气是他们的性格。喝酒,吃肉是少不了的,酒不能少喝,否则就不是他们的朋友。在酒足饭饱之后,天色已晚,奥克提拜再三挽留,可父亲他们却执意要走。西伯利亚的寒流越过边境呼啸而来了,天空下起了雪。生活在内地的人是无法想象大西北“寒流”来袭的感受,十级的西北风裹挟着风雪,在茫茫雪原上肆虐,除了“呼呼”的肆虐声,雪原一片死寂,所有的一切被风吞噬,风雪的咆哮仿佛要摧毁宇宙的一切。在这样风雪之夜,他们骑着马顶着寒风艰难地走着。当走出二,三里地时感觉到了不适,干渴,寒冷,他们大口喘着气,吐出的热气立即在脸的周围形成了冰碴,眉毛,和皮帽的周围已变成白色。隐约间,看见前面的一棵树,他们拉着马,顶着朔风,努力向前走去。拴好马,已是气喘吁吁了。他们靠着树,想歇会儿,喉咙的干渴,迫使父亲向前爬去,他抓起大把的雪填进口里,以缓解酒精的作怪。一口,两口,似乎舒服了许多,然而,凛冽的寒风咆哮着,肆虐着,像鞭子抽在脸上,生疼,生疼,他回头看了看同伴,风雪已迷茫了他的双眼,他大声叫着:老宁,老宁。没有人回答,潜意识中,他向回爬去,他怕老宁睡着,他知道,一旦睡着将意味着什么。大西北的冬天是如此的寒冷,夜晚的温度常常在零下二十七八度,何况今晚又遇到了西伯利亚的寒流。在这茫茫戈壁上,即使遇不上狼群,在这样的夜晚也会被冻死。一种恐惧袭上心来,他爬着,爬着,此时,他已经辨不清方向了,只有西北风夹杂着雪的呼呼声,渐渐地,他也快失去知觉了.....
  隐约间,前面一所房子,微微的灯光下,有人打开厚重的门,一股暖暖的白气从门缝中出来,飘飘然,有人提着一盏马灯,端着冒着热气的马奶和一盘羊肉,一股股的清香慢慢飘来,他看到了主人的脸庞,在马灯的映衬下,祥和,温暖,多么温馨,他笑了。猛然间,一股白气升起,越飘越远,他努力去追赶,大声呼喊:救救我!救救我!......什么也不见了,漆黑的夜,肆虐的西北风呼呼刮过.....幻觉让他内心充满了恐惧。不能倒下!求生的欲望让父亲变得清醒,他踉跄着,大声喊:老宁,站起来!仍然没有回音。声音在这空旷寒冷的狂风之夜显得那么苍白无力。肆虐的寒流再次将他击倒,死亡慢慢向他袭来,他挣扎着,呼喊着,努力驱赶着阎王爷狰狞的面孔,恐惧,惊慌。然而,一切都是徒劳。酒精的力量最终战胜了所有,他,倒下了。一切归于平静,静静地躺在这茫茫戈壁的寒风雪地上,任凭西北风裹挟着风雪从身上掠过,慢慢被冻僵,被掩埋。从来没有的淡定,死亡是如此的从容,来吧,死亡,不再惧怕,坦然面对。眼前便是通往天堂的路,金碧辉煌,温暖如春。死亡,不就是闭着眼睛睡着了吗?来吧,死亡!......
  迷迷糊糊当中,仿佛听见有人在说话,是个女人。不是幻觉,他努力睁开眼,低矮的土坯房内,阳光从那不大的窗口照进来,暖暖的。炉子连着长长的火墙,炉子上奶壶冒着白白的雾气,奥可提拜的女人正站在那儿,头上戴着花格子围巾,穿着宽大的裙子,手里一边搅着壶里的奶茶,一边正说着听不懂的哈语。原来,在父亲他们走后不久,寒流来了,奥克提拜就派两个人,骑着马,套了爬犁,在肆虐的风雪中一直寻找他们,发现他们时,两人都已快冻僵了。他们立刻把他们放在爬犁上,盖上厚厚的羊皮大衣,拉回了牧场 。是哈萨克老乡救了父亲的命,这个故事感动着我们每一个人。
  要去二牧场从河上过是过不去的,因为整条河上没有一座桥,我们只有绕道小黄山。这辆借来的吉普车颠簸着驶向二牧场,远远的便看到一个个围羊群的栅栏。一下车,便闻到阵阵的牛粪和羊粪的味道,好熟悉的场景,好熟悉的味道。现在牧民居住的大多已是土坯房了,房屋很低,厚厚的墙坯以便保暖,院墙是用大块大块的干牛粪垒砌的,一来可以抵御寒风和野兽,二来便是最好的做饭和冬天取暖的燃料,真是物尽其用啊!看到我们的车,牧场里好多哈萨克人骑着马围了过来,他们大声地和我们打着招呼,用生硬的汉语说着:朋友的来了,喝酒嘛,吃肉嘛。虽然语言不通,但我们分明感受到了他们的包容,热情。随便走进一户牧民的家,男主人不在,去放牧了,女主人用热腾腾的奶茶招待了我们。在他们眼中,无论汉族,哈族,认识与否,来的都是客,都会热情款待。他们常说,汉族人出门是不带房子的,(意指他们出门是带帐篷的)要好好招待,真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啊!当我们说明来意,想找奥克提拜时,女主人摇摇头,告诉我们奥克提拜已经转场去冬窝子了。
  在回来的路上,父亲有点沮丧。我们没有见到心目中的英雄,可二牧场上那些热情,彪悍的哈萨克人哪个不像奥克提拜呢?我告诉父亲,无须遗憾了,他们都是奥克提拜。克朗河的水依旧清澈,哈萨克族人的情依旧真挚,就像那浓浓的奶茶,醇香,浓厚。
  
  克朗河水静静地流淌。


  沙枣树,这是西北土地上特有的树种。在我们居住的连队四周,到处是一片片沙枣林。它没有白杨树的挺拔,也没有杨柳树的婀娜,它虬枝盘绕,但却是这西北戈壁上一道独特的风景。这里太贫瘠了,它却选择了这里,默默无闻地生长着。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用这句是来形容西北的春天也不为过。姗姗来迟的春天,依然春寒料峭,只有当我们闻到那淡淡的清香时,知道那是沙枣花儿开了,春天真的来了。沙枣花是淡黄色的,一串串的,清香溢远。葱绿的叶片衬托着黄色的小花,散发着奇异的香味,居住地每一个角落都弥漫着沙枣花儿的清香。轻轻折下一枝,嗅着,陶醉着,和羞而走。当四季的脚步走过春,夏,收获的季节来了。满树满树的沙枣,挂满了枝头,,大青枣是有点涩的,最大也只有蚕豆那么大,小黑头自然是最甜的了,它只有黄豆那么大。每到这时,男孩子便爬上树,把背心扎在裤子里,大把大把的沙枣再装进背心里,从树上下来,一抽背心,一下,撒满一地,我们女孩子跳着,笑着,哄抢着地上的沙枣。笑声,闹声,久久回荡在沙枣林里.......
  一群孩子照例嬉闹着从我们身边跑过,可有我们的身影?虽已过了沙枣花开的时候,但却是果实的季节。孩子们迫不急待地钻进了沙枣林,裹挟着我们当年的身影和笑声,我与记忆重逢,记忆深处的那点星光再次被点燃。整个的童年,整个的阿勒泰,整个的北国呼呼啦啦地向我袭来,击碎了我的心啊!孩子们远去了,我的心也随他们远去。
  父亲说:“不知我在有生之年能不能再回阿勒泰。”我手里攥着一把沙枣,扭过头,眼泪夺眶而出……

二零一三年十一月二十日

  编辑:杨智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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