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塬记 王哲士
在晋西南，人们习惯把那些宽平漫延的高阜称作塬。大宁县也有块很大的塬，叫太德塬，塬广万亩，为三晋第一大塬。汽车在塬面上奔驰，天高地阔，如入大平原境界。初时，见三枝两枝桃花，从农家短墙探出头来，炫耀着她们的美丽。继而，一丛丛桃林从村前屋后闪过，片片片花，盈盈盈笑脸，撩拨得行人不得多看几眼。渐渐渐，道路两侧桃树挤挤挤匝匝匝，微风起时，粉面，一团接着一团，在车窗外轻轻晃动，是一朵朵彤云？列队相迎的天使？
落脚在塬的腹地。定睛看时，桃林四合，烟霞弥漫。此情此景，谁能不被感染？青年诗人阎玉明即兴吟道：
哪个村村的桃如火？
把月亮的皎洁明快欢乐；
哪个庄庄的桃如歌？
把太阳的光辉亮丽洒脱。
火火的几行诗，勾画出一派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桃园风情。
在北方，桃花是寻常之物。所以来大宁赏花凑趣，是这里要举办桃花节，既然为桃花设节，想必这里的桃花是出类拔萃了。所以，接到邀请，即刻上路，几位文友会聚小城大宁，略适休息，便兴冲冲冲奔太德塬而来。诚如想，一入其境，便有身入桃花源之感。
会场设在桃林的腹地，无须披红戴花，盛开的桃花就是节日的盛装。暮春的阳光洒在塬上，也洒在攒动的人头上。有点热，还有点辣。旌旗猎猎，鼓乐喧天，人心不由得随之激荡起来，桃林也随着人心激荡起来，一向寂静的塬上显得空前热闹。主持人是本土名人，演出者是本土名角。演出的节目多与桃花有关。《桃花谣》《桃花曲》《桃花朵朵开》《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还有自编自演的乡土节目，尽情演绎了太德塬上的桃花美，桃农美。当然，出彩之处，应数十位获奖桃农的亮相。这些看似体貌粗壮的汉子，竟能伺弄出艳艳桃花、醇香桃果，引来四方游客，八方商家，雷鸣般的掌声便是送给他们的最好褒奖。
原以为，桃子是这里的特产，殊不知，过去这里沿袭的是单一种植的耕作习惯。因为赶上了产业结构调整，才有了春赏花秋摘果的气象。数千亩数十万株桃树的硕大桃园，即使西王母的蟠桃园来赛，也会相形见绌。村人说，一亩桃胜过三亩粮，何乐而不为？有粮心里不慌，有钱手里不空。粮农兼果农的华丽转身，转出的是金钱，也是观念。这不，在领导的讲话里，在群众的言谈中，都在憧憬着满塬尽成“桃花源”的那一天………陪同们参观的大宁籍老作家李玉山来了诗兴，也吟了一首。记得有“最是春好三月天，红男绿女舞翩跹。欣羡五柳恋烟树，桃花园里笑语喧”句，欣喜恬淡之意溢于言表。
在村姑引导下，我们徜徉在扶义村的桃林花海中。这里村大，桃林也大。放眼望去，桃树横成列，竖成行，不知哪里是起始，哪里是尽头。只见壮树高可摸顶，幼树仅可及胸，无论壮幼，皆缀着密密的花朵，挤压的鹅黄嫩绿的叶芽从缝隙间冒出尖尖犄角，讨好地作着陪衬。深红的婀娜，浅红的雅洁，粉红的温柔，从高处望去，好似硕大的斑斓锦毯。恍惚间，又好似集市上打着花伞挤挤挤匝匝靓姐秀妹。每穿过一片桃林，村姑都要如数家珍地给你介绍：这是沙红桃，这是旱丰王，这是莱山蜜，这是天王桃……并把它们的习性和栽培要领说给我们这些外行人听。
或问：“种这么多桃，能卖得出去吗？”
答曰：“不愁卖。”
正说着，过来一位面色黧黑的中年汉子，定睛看时，好像刚才还上台领过奖呢！他乐呵呵地接过话头：“县里、乡里里我们引技术，引资金，引客商。加是我们的桃子色艳、肉嫩、汁多、味甜，这样好的东西，只怕收得少，还怕卖不掉？”
“桃好不愁卖，人勤富得快。”作家李玉山笑道。
“此话不假。我们扶义村人好义气，你帮我一把，我我你一手，你要不富才怪呢！”说到这，那汉子咧开大嘴笑了。
只见村姑靠近汉子，也绽开了桃花般的笑靥。明眼人一看，心里闪开一道缝：兴许他们是父女俩吧？面对他们，你会想起什么？几位文友眼神略一交流，不用说，心底会由衷地发出“桃花美，桃农更美”的赞叹。不是吗？正是这些质朴的桃农精心编织了花的世界，酿造了蜜样的生活。
遇上一位老农，雪白的寸头正伏在粉红的花丛中，是在欣赏他的杰作呢，还是在伺候这些娇艳的姐妹们呢？眼神一走，竟分不出哪是花，哪是发。见我们到来，他直起腰，，笑了笑眉飞色舞地说：“用不了几年，我们的万亩塬面就会变成万亩桃园！”
我说：“如要那样，太德塬就成了名符其实的桃花源！”
老农说：“那敢情好啊！我们太德，真是太有德了！”
旁边的一位文友道：“这话受听！不过，桃花源虽好，不免拾陶翁牙慧。”我说：“一个是三点水源，一个是提土旁塬，同音不同源。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是世外桃源，是可想而不可及的幻境，眼前的桃花塬，却是真真真切切手可及的人间桃塬。”
老农会心地笑了。众人也齐声说好。诗人刘国柱有诗记行：
新老朋友聚桃林，雨敛云疏返暮春。
地阔天宽驰远目，花红柳绿净凡尘。
几番笑侃人间世，一片痴评时下文。
冷暖贤愚何奈我？徜徉仙境慰贞魂。
有感于此，回来写了这篇小文，名曰：《桃花塬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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