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王克隰

悲夫

明朝末年，由于统治集团的腐朽没落，天灾人祸频发，农业生产歉收，广大劳苦群众苦不堪言，纷纷举事起义。农民起义首先在陕北如火如荼地发展起来。明崇祯元年（1628 年）起，先后有陕北人王嘉胤、王子顺、苗美部进入山西，攻陷多个县城。

明崇祯四年（1631 年）正月，陕北义军首领王嘉胤、张献忠、罗汝才相继率部再次进入山西。四月，明悍将曹文诏于河曲击败王嘉胤，王嘉胤被叛徒王国忠所杀，王国忠投降了曹文诏。王嘉胤牺牲后，王自用（紫金梁）被36 营义军推为盟主，众20 余万。高迎祥是36 营的主要将领，李自成是高迎祥手下的闯将。王自用死后，高迎祥自称闯王，后来，高迎祥被明军杀害，李自成继称闯王。

明崇祯五年（1632 年）正月，义军攻陷山西蒲州、永宁，山西巡抚宋统殷提兵援剿，巡按御史罗世锦归咎于陕西，认为陕西以邻为壑。七月，闯王李自成、八大王张献忠、老回回、紫金梁、翻山鹞等集结蒲县，攻城3 昼夜未下。当夜，义军选300 精锐偷袭大宁，三更城陷。八月，闯王李自成、八大王张献忠等率义军分别经蒲县、大宁进袭隰州。隰州守备高逸闻义军声威，不敢迎战，开北门逃遁。知州杨玮闭城抵抗，仓促应战。双方隔城对射，杨玮被义军射中，滚落城下，隰州被义军攻破。杨玮负伤后被部下救起，闯王没有抓到他，但却杀了詈骂义军、顽抗不降的城内乡绅史光前、史光代兄弟及众多富绅。至今，民间还有闯王攻打史家楼的故事。

史家楼位于隰州城西街北巷内，始建于明万历年间，门楼高大，周以危垣。窑上建楼，砖砌而上，连以铁筋，钉耙并列，建筑别致。外观像一座大碉堡，但奇怪的是墙体上有几条长长的裂缝。传说，就是李自成攻打史家楼时火炮留下的痕迹。史家是明朝末年隰州城的大户，史家家大豪富，骡马成群，土地千亩，存粮万石。楼院屋宇连亘，几及半城。史家二代当家人史员外名光代，曾任山东日照县知县，湖广陨阳府知府。见天下大乱，就辞职回家闲居。义军打进山西后，他惶惶不可终日，唯恐万贯家财毁于一旦。因此积极为朝廷效力，捐粮捐款，先后往太原府送粮食千余石，支持朝廷镇压义军，受到崇祯的建坊旌表。据说，从前西街中段那个横贯南北、上题“气壮山河”的大牌楼，就是崇祯皇帝下令给建的。

史员外的举动为义军所不容，打进隰州城后，李自成首先下令包围史家大院。史员外让家丁爬上楼顶，用石头箭矢抵抗义军。负责攻打史家楼的扒山虎大怒，令义军发起猛攻，并要史员外出来受死。史员外拒不投降，凭着高大结实的院墙顽抗，义军久攻不下，只得用火炮对准史家楼猛烈轰击，大楼立刻被震开几道裂缝。史员外见势不妙，摘下衣服上的金扣子一口吞下，让家丁把他吊至楼下。李自成命扒山虎把史员外拖到操场巷砍了脑袋祭天，并打开史家粮仓救济了穷人。

李自成杀了史员外，分了史家的粮食，贫民称赞。但义军用火把南关烧了，却留下无尽的遗憾。传说，明朝时候，隰州南关是石头铺的一条大街，街道两旁商号林立，异常繁荣。而城内光住家没有商号，南关商号的掌柜大都住在城内。而当时的隰州城城墙高大、城门结实，东西南北四门紧闭，义军久攻不下。一天晚上，负责攻打南门的飞虎将心里郁闷，令部下点蜡烛喝酒解闷。因心不在焉，斟酒时溢出许多酒都没有发现，心烦意乱的他端酒杯时，袍袖不慎将蜡烛带倒，桌子的酒立刻被点燃，把放在桌子中间的一只空碗“嘭”的一声炸成了几瓣。飞虎将被眼前的情景受到启发，大叫一声“有了！”立即下令火烧南关，顿时火光冲天，杀声震天。城里住的东家们看到南关起了火，便不顾一切开城门出去救火，义军乘机打进城里，气象森严的隰州州衙被夷为平地。州城外的南关也成了一片瓦砾。从此，李自成声威大震，义军所到之处，攻城略地，整个山西地面为之震动，山西巡抚宋统殷被撤职查办。

关于李自成攻克隰州事，《隰州志》是这样说的：“贼住城中三日，官署民房，焚毁殆尽，人死者以万计，城内几空。”这与《明史》上的一段话同出一辙：“盗贼之祸，历代恒有，至明末李自成、张献忠极矣。史册所载，未有若斯之酷者也。”其实，这样的文字不足为奇，站在统治阶级的立场看待农民起义，必然有如许之词。

实际情况是，当时隰州城内居民不过两三千人，即使加上守城军队和从四乡进城自卫的人众，也不足万人。况且举事初期，义军纪律比较严明，即使出现过激行为也不应是主流。不过，这段话还是使人想起义军进京后的所作所为，他们的弱视和骄佚导致了最终的失败。虽然李自成的义军在隰州城内只住了三天，但给贫苦百姓留下深刻的印象。有关李自成的民间传说一直流传至今就是明证。

崇祯六年（1633 年），36 营义军出山西后，经过10 年的艰苦奋战，声势浩大。崇祯十七年（1644 年）正月初八（2 月15 日），李自成的“大顺”农民军，从西安发兵东进，打入北京城，灭掉明王朝，仅用了七十多天时间，这一幕改朝换代的历史，其变化之快，的确算得上是神速。

然而，李自成创造的改朝换代纪录，仅仅保持了四十二天，就被清王朝大将军多尔衮以他创造的战绩予以刷新：十万清军自四月初九从盛京（沈阳）出征起，至打败李自成的数十万“大顺”农民军，于五月初二攻进北京城，奠定满清王朝统治全中国地位，也只用了短短的二十三天！

历史是一面镜子，李自成也是一面镜子。

毛泽东认为，李自成是英雄，同时也是一面镜子。毛泽东在陕北窑洞里对李自成的壮举以很高的评价，对其失败的原因给予了分析，他从这个英雄人物身上获得了力量，也找到了缺感：骄傲是万万不行的——要像李自成那样，坚韧不拔，走向北京，但千万不要像李自成那样匆匆忙忙败退北京城。这是毛泽东在中国革命胜利前夕经常思索的问题。1949 年3 月25 日，毛泽东在进京时就说过这是“赶考。”又说：“退回来就失败了。我们决不当李自成，我们都希望考个好成绩。”

李自成，这个陕西米脂的放羊娃子、银川驿站的小小驿卒、只当了四十二天的大顺皇帝，带着包含隰州在内的征战风尘，带着他没有及格的“试卷”，带着历史的思考和遗憾，就这样头戴毡帽，身穿淡青色衣服，骑着乌驳马，离开了我们的视线，走进了历史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