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孝二酉

崔春祥

隰县民风淳厚，一向以习勤守朴、孝老事亲为乐事。自古以来，至善至孝者屡见于史卷。

宋代赵友，家庭和睦，尊老爱幼，历七代同居无隙，宋真宗时受到朝廷旌表。

明代苏四国，甘肃华亭县知县。母病危，诸医不效。听说股肉可以治病，毫不犹豫割下自己的股肉伺母，果然母病得以痊愈。

州城义民史光前，明万历四十五年大饥时，献出千石粮食赈灾救民。

明代秦氏，夫亡，儿子一岁，夫弟二岁，嫂子当母，视小叔为亲子，与己子并乳喂养，一直把两人抚养成人，寿八十九而终。

清代李成福女，父早逝，无兄弟，为伺候母亲，二十岁还未出嫁。光绪三年大祲，赤地千里，饿殍载道。为养活母亲，李成福女抛头露面，低声下气，每日四处乞讨。有点吃食，先尽母亲。母死，又乞讨银钱买棺埋葬。事毕，不愿再乞讨度日，号啕数日而亡。

曹万清，清代道光年间东川人，年四十膝下无子。为了续香火，在汾西续聘

一妾。谁知，卖妾者竟是其夫，好吃懒做，卖妻还债。成亲那天，妾刚进门即哭泣不已。万清奇怪，忙问缘故，妾即以实告。万清即让那夫人别居一室。次日叫来其夫，给了银两盘缠，好生规劝，遣送回家。数年后万清连生两子，同入武秀才。……

清代康熙年间，隰州城内出了位大孝子，姓张名文典，字二酉。二酉自小酷爱读书，每次考试均名列优等。为人温厚淳雅，说话温文尔雅，对人彬彬有礼，从来不疾言厉色，有着极好的人格修养。

就在他刻苦读书准备应考时，母亲患了重病，浑身上下疼痛异常，甚至连床也不能下。

面对着日陷沉疴的母亲，文典感同身受，痛苦不堪。他不得不中断了自己的学业，四处寻医问药，给母亲治病。每次抓好药，他都要亲自煎熬好，双手端到母亲面前，看着母亲一口口慢慢喝下去，他是既高兴又心痛：高兴的是这些药也许真可医治好她的病；心痛的是这样苦的药，母亲得服用多少时间呀。他恨不得自己替她喝下去。但他也知道，谁患的痛苦，只能有谁来承受，谁也代替不了谁的。但那种痛苦的感受，除了生养自己的和被生养的，是谁也难以感受到的。

黎明时分，他便早早起床，生火做饭，将绵软可口的饭食，恭恭敬敬地端到母亲面前；傍晚来临，他静静地端坐在母亲跟前，用心倾听她絮絮的唠叨，殷殷的嘱咐。夏天炎热时，他给母亲摇动着虽然简陋却洋溢着殷殷亲情的蒲扇，给母亲驱除着夏日的燠热；冬天冰冷时，他生着一炉红红的炭火，将温暖的情愫悠悠地输送到母亲的胸口中。

每当母亲的病情略有起色，他便高兴得像个三岁的孩子，甚至像自己中了举，金榜题名一样；每当母亲的病稍显沉重，他就痛心疾首，愁苦不堪；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痛在母亲身上，苦在儿子心上。

就这样，在服侍中痛苦，在伺亲中煎熬；在失望中期望，在担忧中期待；在恐惧中奢望，在疑虑中热盼……

纠结、忧虑、熬煎、愁苦、期待……他在这种只有亲子亲母亲父之间所构成的氛围中才有的极其复杂的心绪，朝夕不离，没有倦意，整整伴随了母亲三年。直到母亲遍医无效，驾鹤仙逝。

父亲也是个病佬。只是因为老伴病重而不显。母亲一走，父病便突显于眼前，新的考验又降临他的头上。父亲的疾病虽然不像母亲的病一样要他端屎倒尿，翻身擦背。但非常特殊：医生不让他吃荤，甚至连食盐也不让吃。张二酉内心很矛盾，这两种东西是人离不开的食物和调料，父病不吃可以，正常人不吃肉可以，不吃食盐，天长日久就会出事的。但如果自己在父亲面前调盐食肉，而让父亲羡慕地看着，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为了不让父亲有这种感觉，二酉就跟父亲吃同样的东西。同饭同舀，同桌同吃。父亲吃素他也吃素，父亲吃淡他也吃淡。而且表里如一，即使嘴馋难忍，也是口水往肚里咽，从不让父亲看见，也从来没有背着父亲私下里偷偷尝过一块肉。

这种饮食结构的突然变化会使人感到极不舒服，甚至是难以接受的。也许有人会问，不就是吃素食吗？那有什么难的？如果是一月两月三月尚且可以，但如果是一年两年三年，更长如二十年，还有人会这样想吗？

但张文典为了父亲，真的坚持了二十年。二十年如一日地伴随在父亲身边，父亲吃什么，自己也必须吃什么。而且给父亲吃的东西也必须是自己亲自尝过，看味道如何。如果不太合口，他就必须重新做，直到做出自己和父亲同样满意的饭食才会罢休。

俗语云：久病床前无孝子。一日尽孝，一年尽孝并不难，难就难在二十年如一日，孝敬如初，那可就并非一般人所能做得到了。但张文典不仅做了，而且做得非常好。至孝至善之子，全城赞誉，举州瞩目。

尽管精心服侍父亲二十载，但父亲还是在病体痛苦、心间欣慰中走了。张二酉忧思欲毁，形销骨立。他怨老天不公：为什么三年事亲、二十年尽孝，都留不住二老最可宝贵的生命，留住生他养他的骨血之亲呢？

由于悲痛，他放弃了一切娱乐和享乐，不进荤食七年。让劙（lǐ）裂的伤口在漫漫长夜中慢慢愈合，让滴血的心扉在时间的长河中渐渐关闭。

他的孝行妇孺皆知，他的大美为人称道。巡抚下文嘉奖，州里以免予考试，直接推荐他赴省参加乡试厚待，如能幸中，即是堂堂举人，可以苦尽甜来，出人头地。但就在他将要跃跃欲试准备一试身手之际，怎奈时运不济，长期奉亲身体亏累，使他突患疾病，竟不治而逝，年仅五十九岁。好人早逝，令人惋惜。他死后，隰州知州钱以垲为他的事迹感动，亲笔撰写了《张二酉传》，极力褒扬其美，才使二酉感天动地的故事留传至今。

鲁迅有云：悲剧就是将那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喜剧就是将那无价值的东西撕破给人看。而悲剧是剧之良知和核心。唯其悲才会有着振聋发聩的的巨大的震撼力和感染力。

如果将此话用在张二典身上，一点也不为过。

张二酉虽然生活在古代，但他的孝行可以感动万代；虽然他并没有借此张扬，求得同情，但他赢得了世人的尊敬；虽然他为尽孝摧残了自己的身体，但他以大爱诠释了为人子弟者的本分和天职。

“羊有跪乳之恩，乌有反哺之义”。动物尚有如此情恩义怀，何况作为万物之灵的人呢？张二酉是人中至孝，天下至善。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是我们中华传统文化有关家庭伦理的准则。而一切美德，均以孝字当头。因为有了此种极为真诚和血脉相连的承继关系，才使得中华民族千秋万代繁荣昌盛，生生不息。不仅是当今世界的大国，而且，只要全体国民人人秉承和秉行孝经文化，使之在新的时代更加发扬光大，那么，中国不仅是世界的大国，而且一定向着强国迈进。

“悲心入骨髓，慈怀悯众生”。隰县人的优良品质，从古到今，一脉相传。孟佩杰、来虎平、宿全保、冯庭记、冯莉青等国字号、省字号及县字号好人层出不穷，行好学善，蔚然成风，好人隰县，隰县好人，以新的感动让神州瞩目。当我们讲述眼前的孝行事亲、义行人间、大爱无疆的动人故事时，能不忆及我们的前人一样有许多故事让人感动，你才会惊叹，我们隰县确实是一个良乡善地，育人沃土。这股淳风从古一直吹到今，而且越来越淳。值得我们大书特书。